[历史随笔]雜說吾丘衍: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雜說吾丘衍
◎蕭沉
元代文士名流，可觀者諸如元好問方回劉辰翁鮮于樞關漢卿白樸馬致遠耶律楚材趙孟頫張養浩楊維楨倪瓚之流外，余以為吾丘衍先生當是群賢中之特立獨行者也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吾丘衍無官無祿，亦非隱士，身在江湖卻一如魏晉名士般學問風度，且才大氣高，於經史道教音律詩歌文字篆隸印學等均有不凡見識，元代百年史間，可謂無出其右者也。
1/吾丘衍姓名辨
衍之生前好友胡長孺[吾子行文塚銘]曰“吾衍/字子行”；明人宋濂[郚衍傳]則曰“郚衍/字子行”虎林符咒法事占卜。而明人王禕[吾丘子行傳]則曰“吾丘子行者/名衍”。所記之姓，一為“吾”，二為“郚”，三為“吾丘”。孰是孰非，茲考於後
“吾”字確有其姓，相傳為夏昆吾氏之後，漢有廣陵令曰“吾扈”者；晉有交州刺史曰“吾彥”者（參見《元和姓纂》）虎林符咒法事占卜。而“郚”字則無此姓字，僅限於地名，春秋時屬紀邑或魯邑（參見《太平寰宇紀》與《嘉慶一統志》二書），故宋濂所記應誤。“吾丘”乃複姓，戰國有“吾丘鴆”者；漢有“吾丘壽王”者。“吾丘”二字亦寫作“虞丘”（參見《文選/班固/兩都賦序》）。
衍《竹素山房詩》集後附有其生前友人“楊載/袁桷/任士林/錢良佑”諸公贈衍詩，詩題皆稱其姓與字曰“吾子行”；惟顧梅山稱其為“吾世衍”，然此仍屬單字“吾”姓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又：衍嘗留有[閒居錄]一書稿，系衍親筆手寫。衍歿後三十四年，由元人陸友仁自衍之從父家覓得。陸友仁於此稿本末頁跋記中，連名帶字亦稱其為“吾衍子行”。
然衍本人則有稱自己為“吾丘”複姓例，其在所著[周秦刻石音釋]自序中落款為“至大戊申十二月/魯郡吾丘衍序”云云，可為衍姓“吾丘”複姓之鐵證虎林符咒法事占卜。衍精通小學，絕無將自家名字誤寫之可能，更應通曉單字姓與複姓不可混用之常識。故凡以單字“吾”姓冠之“衍”名前之稱，皆誤，而衍之正姓當為“吾丘”複姓無疑。
2/吾丘衍生卒年及死因
衍歿後，為其立傳者凡四人（參見《四庫全書》衍著《竹素山房詩》集後），一其元人胡長孺撰《吾子行文塚銘》；二系明人宋濂撰《郚衍傳》；三則明人王褘撰《吾丘子行傳》；四是明人王行撰《吾衍傳》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四傳僅言其卒年為元至大三年或四年，而生年均未言及。商務印書館1988年版《辭源》吾丘衍條目亦僅錄為（？1311年），無生年。茲考於下。
胡長孺言“初/子行年四十未娶/所知宛丘趙天錫為買酒家孤女為妾”云云，可知吾丘衍納妾事，當在四十歲時虎林符咒法事占卜。長孺又言“妾為子行產子/數日死/留五年/當至大四年秋/故夫微知妻處/訟之逮母/母來/死子行所/又逮後夫/後夫複舍於子行/因偽楮幣事覺/捕得言主人/子行固弗知/邏卒辱子行南行數百步/錄事張景亮識子行/叱邏者曰/是不知情者/攝之何為/即解縱遣歸/臘月未盡二日甲午/子行持詩一章/暨玄縚緇笠以詣仁近/別值晨出家/留詩還縚笠/子行去/不知所之”云云，可知吾丘衍妾死五年後，值至大四年（公元1311年），吾丘衍即“不知所之”，當為四十五歲。
長孺又記“明年三月辛酉/衛天隱以六壬蓍之/得亥子丑/順流象曰/歲子月巳旬寅/斯首亥為水鄉/巳墓在丑/惟子與丑無祿/霣虛墓/非其藏/死沉江湖/是生戊辰/土為宰製/土弗勝火/家絕身棄/此其骨朽淵泥九十日矣”云云，可知經吳郡術士衛天隱占卜後，斷定吾衍於至大四年臘月投水而死，卒時年僅四十五歲矣虎林符咒法事占卜。以至大四年（公元1311年）逆推四十五年，吾丘衍生年當為宋咸淳二年（公元1266年）。
明宋濂《郚衍傳》言吾衍持絕命詩謁友人仇遠不值後失蹤，時為“至大三年”，不知本於何處虎林符咒法事占卜。若至大三年吾衍歿，其生年則又可逆推至宋咸淳元年（公元1265年），較前述早一年也。
有關吾丘衍因何投水而死，胡長孺所撰銘文中並無提及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宋濂《郚衍傳》則曰“或有訴衍丞相府事/得下杭府”云云，可未言吾丘衍於丞相府究竟有何得罪事。宋濂《元史/喀喇托克托傳》載，至大四年江浙行省左丞相為喀喇托克托；又《元史/章律傳》載，至大四年夏四月，以太子少保章律為江浙行省平章（平章即同丞相職）。由此可知，至大四年在杭府之丞相有二人，一為喀喇托克托，二為章律。然查二人傳記，並未述及牽涉吾丘衍事，恐衍人微事微，無緣入丞相傳。可衍若投水自盡，必有重大難關不可逾越，與其獲罪而遭囹圄之苦，不如一死了之。故宋濂所記，必非空穴來風，應放之未來再加詳考。
衍歿後，有僧人宗泐者，記衍臨終前嘗作有《別仇山村》絕句曰：“劉伶一鍤事徒然/蝴蝶西飛別有天/欲語太玄何處問/西泠西畔斷橋邊”，是為證衍於西湖斷橋上投水而死之讖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3/吾丘衍著述
胡長孺所撰吾衍銘文曰“子行工篆隸/書通聲音律呂之學/讀[太玄經]/號貞白處士/慕李長吉詩/樂府效其體”云云，知衍治學廣泛，多才虎林符咒法事占卜。長孺記其嘗著有“[尚書要略][晉文春秋][楚史檮杌][說文續釋][道書][授神契][卦氣間中篇]”等書；宋濂則又添記[聽玄造化集][九歌譜][十二月樂辭譜][石鼓詛][楚文音釋][學古編][竹素山房詩]等書。
今衍書多不傳，清乾隆年間所編《四庫全書》中，唯存錄吾丘衍所著之[晉文春秋][楚史檮杌][周秦刻石音釋][學古編][閒居錄][竹素山房詩]六書虎林符咒法事占卜。余選其中[學古編][閒居錄][竹素山房詩]三書略述於下
A/學古編→
是書撰於元大德四年（公元1300年）五月，當為衍三十五歲時作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原分上下兩卷，《四庫全書》並為一卷。衍於是書前半部（原上卷）以“三十五舉”形式論述文字書體流變及篆書印章之法，頗有見地。書家中寫小篆者，字形多偏瘦長，而吾丘衍則指出“篆法扁者最好/謂之蜾扁/徐鉉謂非老手莫能到/石鼓是也”云云，可供 小篆者參悟。於文字使用規矩，衍又強調小篆“切不可寫詞曲”，因詞曲畢竟“格卑”，而小篆自秦漢以來一直為朝廷嚴肅正大之書體，故若以小篆體寫輕浮之詞曲，恐有辱是書體之品格。在述及隸書字形時，其又言“隸書/人謂宜扁/殊不知妙在不扁/挑拔平硬/如折刀頭/方是漢隸/[書體括]云：方勁古拙斬釘截鐵備矣/隶法颇深/具其大略”云云，可謂學隸者銘記之至理。
在治印方面，吾丘衍亦多述有不可逾越之規矩，以提醒治印者，如“白文印/皆用漢篆”；“軒齋等印/古無此式/惟唐相李泌有[端居室]三字印/白文玉印/或可照例/終是白文/非古法/不若只從朱文”；“道號/唐人雖有/不曾入印/故不可以道號作印用也”；“凡名印/不可妄寫/或姓名相合/或加[印][章]等字/或兼用[印章]字曰[姓某印章]/不若只用[印]字最為正也”等等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如上治印規範，皆源于古禮古式或文法等規矩，今之治印者多淺薄無知，胡亂為之，真悲哉！
《學古編》後半部（原下卷）以“八品”四十條形式，主述書寫篆隸之正統文字或治印文字，應依據何種書籍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如小篆體，衍以為當尊《倉頡十五篇》字/許慎《說文解字》/徐鍇《說文解字繫傳》/張有《復古論》。鐘鼎文則當尊《薛尚功款識法帖》/《薛尚功重廣鐘鼎篆韻》等等。漢字之書寫與入印，知者自不會亂來，而不知者終將為方家所恥笑。文字之法，其來已久，淺人則必常“犯法”，故吾衍是書於今之學書治印者猶存莫大裨益也。
B/閒居錄→
是書僅一卷，為雜說筆記類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四庫全書》該書提要載，原為吾丘衍手稿，系陸友人自衍之從父家覓得。稿中個別論段有與《學古編》重者，如[駁戴侗六書故妄造古篆]一條，[辨徐鉉篆書筆法]一條等，而結論卻與《學古編》有出入，應為衍之草稿或未定稿也。提要曰，是書雖為衍之初稿，“然零璣碎玉往往可採”。當然，其中亦存有考證或論說穿鑿附會或臆斷疏漏者，然仍不失為有價值之書。畢竟吾衍學問淹通，藝又精妙，偶有閃失，當屬正常。
其有說南宋詩一則曰：“晚宋之作詩者/多謬句/出遊必云策杖/門湖必曰柴扉/結句多以梅花為說/塵腐可厭/余因聚其事為一絕云：烹茶茅屋掩柴扉雙聳吟肩更撚髭策杖逋仙山下去騷人正是興來時/可為作者戒也”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其有辨器一則曰：“任叔實言/近歲四明有人於地中得一陶器/作虎形/仰首張口/其人疑為酒尊/蓋古之溺器[虎子]是也”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其說字一則曰：“古書無[无]字/惟《易》有之/其初本于蔡邕《石經》/無字多故/隸法從省/道家書本于《易》/凡[無]字亦皆作[无]/後人云[无]字象天傾西北/直以俗書妄解耳”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其辨字讀音一則曰：“曾子名參/字子輿/當讀為參乘字/不作梳簪切”虎林符咒法事占卜。余再舉“參”字入名者，漢有曹參，唐有岑參，由此可知“參”字均應讀陰平“餐”音為正。
C/竹素山房詩→
是書乃衍生前自編集，共三卷，計159首，古今體皆備虎林符咒法事占卜。胡長孺言衍“慕李長吉詩/樂府效其體/為之氣韻/輒以相似”云云。余觀之[金魚曲][晚涼曲][蜜雪歌][七夕歌][桃花雨][玉佩瑤][十二月樂辭]諸篇，確有長吉味。而[將進酒][洞山吟][陳公輔聽雨軒]諸篇，卻又步太白遺風。衍今體律詩，則接張志和郭忠恕散淡之氣，故胡長孺記其“性曠放/有高世不仕之節/自比張志和郭忠恕/玩褻一世”云云，名副其實也。而其又有效李義山體二首，知其為詩多有所宗。
吾丘衍詩，道心十足，志在養閑而語又淺出脫俗，一派逸士風度也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其[製羽服成有作]一詩，可見其迷戀於仙道之深，而其以投水終乎其身，莫非幻象深入內心歟？而其[酒醒試野服]又曰“酒醒微風入/天高白鶴飛/坐看煙景變/何日洞天歸/髪亂便紗帽/身閑且布衣/未能逃姓字/轉欲見人稀”，其歎凡塵肉身之累溢於言表。其又有[仙興]詩曰“天風無聲起蒼茫/道人騎鶴方翱翔/雲門不關白玉洞/仙花吹落香滿床”云云，慕仙崇道字字可見矣。
4/吾丘衍雜事
明宋濂《郚衍傳》記其“左目眇/又跛右足”云云，明王禕《吾丘子行傳》亦記其“眇左目/右足跛”，而其友胡長孺卻未述及此，恐不肯言衍貌之陋也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又：胡長孺言衍“自比張志和郭忠恕”。張志和乃唐肅宗時人，曾待詔翰林，後隱居江湖，自號“煙波釣徒”。善歌詞，能書畫擊鼓吹笛，嘗著有[玄真子]一書。郭忠恕則為五代過宋時人，後周時曾為周易博士，入宋後任國子監主簿。善書畫，尤工篆籀，又精於字學，並著有[佩觽]一書。太平興國二年流放登州，卒於道。此二人與衍之同處頗多，皆善歌詞，通音律，精書畫文字，又博於道家易學，且放浪形骸，知衍之自比不虛也。
吾丘衍之於官吏來訪，多居傲有慢態，胡長孺記其曰“詣門請謁/從樓上遙與語吾出有間矣”云云；宋濂則記曰“客至/童輒止之/通姓名/使其登乃登/廉訪使徐琰一日來見/衍從樓上呼曰此樓何敢當貴人登邪願明日謁謝使節”云云；而王行則記曰“求知之非所合/率拒不肯見”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至於吾丘衍通音律事，明王行[吾衍傳]所述甚詳，其曰“有豫章人以音律自喜/聞衍名/造之/衍與語合甚/既而扣所列鐘鐃/間曰音何屬/客曰某也/又擊其次/客曰某也/扣遍/言率合/衍後東柱下鎛鐘擊之/鎛形弇/其音涵沍/客審聽之曰宮乎/衍笑曰宮當渾以圜重以□茲欎勃不發非宮也而不比他辭蓋古棄鎛耳/客乃服/明年/攜一鎛鐘複來詣衍/則衍死矣/因彷徨欷歔/不能去/歎曰吾學不能正也”云云，可知衍於黃鐘大呂，確有正人之惑之能也虎林符咒法事占卜。
5/吾丘衍交遊
胡長孺言吾丘衍“好譏刺輕侮詩人文學士/獨盛稱仇仁近婺胡穆仲汲仲”三人虎林符咒法事占卜。仇仁近即仇遠，字仁近，一字仁父，自號近村，又號山村民，學者皆稱其為山村先生。宋咸淳中頗富詩名，世人將其與白珽湛並稱“仇白”。嘗為溧陽州學教授，與當時名流趙孟頫陳仲美等均有往來，並著有《山村遺稿》。然仇遠詩未見有贈吾丘衍者。
《吾子行文塚銘》撰者胡長孺，字汲仲，號石塘，婺州永康人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宋亡前，任迪功郎，為“南中八士”之一。入元後，拜集賢修撰，改教授揚州。至大元年轉寧海主簿；延祐元年轉兩浙都轉運鹽使司長山場鹽司丞，後病辭官，隱居杭州虎林山，七十五歲卒。胡長孺著有《石塘文稿》五十卷，文章頗富盛名。朝廷中嘗有宦官羅司徒，出銀百錠為潤筆費，求為其父撰墓銘，竟被胡長孺怒言回絕，可知其品格亦不亞於吾丘衍。長孺為吾丘衍所撰銘文中所記之“穆仲”當為其兄之字，而名已不知，待考。
吾丘衍《竹素山房詩集》中，凡有贈或提及之人三十餘名，茲列於下：1/謝卿；2/陳渭；3/何道心；4/蔣弘父；5/宋道夫；6/朱仲山；7/楊寺；8/陳公輔；9/杜尊師；10/劉牧之；11/裴德遊；12/陳道士；13/王複元；14/商繼顯；15/馬臻；16/周達可；17/因上人；18/演上人；19/鄭中行；20/吳仁甫；21/吳孟剡；22/如上人；23/孫徵君；24/張供奉；25/任叔實；26/李仲賓；27/錢良佑虎林符咒法事占卜。28/陸靜。29/方壽父。30/周景遠。31/戴仲甫。32/柯德楊。33/暢上人。34/張雨。35/張養明。36/陸玉清。37/沈堯道。此33人中，有史料可考者稀有，茲摘要述之。
馬臻者，別號虛中，字志道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少慕南朝隱士陶弘景之為人，穿道士服，隱於西湖之濱。馬臻善畫，有[桑乾][龍門]二圖傳世。詩又著有《霞外集》，多有好句，如“苦心雕琢易出口渾成難”/“鶯花歎白首鮭菜足青春”/“怕說利名多晝睡愛尋山水每閑行”/“乃知心跡遠不在山林深”/“無酒可供千日醉有錢難買一生閑”等等。他與仇遠陳渭等均過從甚密。
錢良佑者，字翼之，平江人虎林符咒法事占卜。晚自號江村民人，世人故稱之為江村先生。錢良佑閒居三十年，一室蕭然。與趙孟頫鄧文原周馳等人過往甚密，家中坐客常滿，終日飲酒賦詩不輟。其古篆隸書楷書行書小草無不精絕，豪家貴人往往傳藏以為珍玩。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卒，享年67歲。後有虞學士輯其詩文，名之曰《江村先生集》。
張雨者，字伯雨，一名天雨，別號貞居子，錢塘人虎林符咒法事占卜。年二十，棄家為道士。趙孟頫嘗見而異之，授以李北海書法。張雨欲學詩於范德機，造訪之，而德機不在，見案上有德機詩集，便取筆書其後。德機返，見而驚曰：“我聞若人不得見/今來/天畀我友也”云云，由是張雨名震京師。一時名士諸如袁伯長馬伯庸楊仲弘揭曼碩黃晉卿等人皆爭與為友。
2006/01/12於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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